〔宋代〕
金山杳在沧溟中,雪崖冰柱浮仙宫。 乾坤扶持自今古,日月仿佛悬西东。 我泛灵槎出尘世,搜索异境窥神功。 日朝登临重叹息,四时想象何其雄! 卷帘夜阁挂北斗,大鲸驾浪吹长空。 舟摧岸断岂足数,往往霹雳搥蛟龙。 寒蟾八月荡瑶海,秋光上下磨青铜。 鸟飞不尽暮天碧,渔歌忽断芦花风。 蓬莱久闻未曾往,壮观绝致遥应同。 潮生潮落夜还晓,物与数会谁能穷? 百年形影浪自苦,便欲此地安微躬。 白云南来入长望,又起归兴随征鸿。
金山杳在沧溟中,雪崖冰柱浮仙宫。 金山缥渺隐现在茫茫江水中;雪浪澎湃,冰涛直立,浮沉着山上的仙宫。 乾坤扶持自今古,日月仿佛悬西东。 山自古以来支撑着天与地,太阳和月亮仿佛悬挂在它的西和东。 我泛灵槎出尘世,搜索异境窥神功。 我乘着只小船来到这里,似乎脱离了尘世;探幽访奇,这神异境界中的景物,真如鬼斧神功。 一朝登临重叹息,四时想象何其雄! 登上山顶禁不住再次感叹,想象这儿四时的景色该是何等地雄壮恢宏。 卷帘夜阁挂北斗,大鲸驾浪吹长空。 夜间卷起了高阁的帘子,北斗就挂在窗前;巨大的鲸鱼在江面上吹起浪花,直喷高空。 舟摧岸断岂足数,往往霹雳搥蛟龙。 毁坏船只、冲破堤岸只是小事一桩;往往可见到霹雳震响,击打着蛟龙。 寒蟾八月荡瑶海,秋光上下磨青铜。 八月里月光明媚摇荡着清澈的江水;水天一色,月亮似乎随着江水被上下摩弄。 鸟飞不尽暮天碧,渔歌忽断芦花风。 傍晚的天空一碧如洗,乌儿在天边飞翔;一阵阵风吹过芦苇荡,把悠扬的渔歌不时传送。 蓬莱久闻未曾往,壮观绝致遥应同。 久闻海上蓬莱仙岛的胜境却无法前往,眼前这难以比拟的壮丽景色想来与蓬莱相同。 潮生潮落夜还晓,物与数会谁能穷? 潮水上涨又退落,白天过了又是夜晚;万物与气运相会,有谁能把它的奥妙完全弄懂! 百年形影浪自苦,便欲此地安微躬。 人生百年不必飘泊承受无尽的苦难,我想就在这里安度余年,从从容容。 白云南来入长望,又起归兴随征鸿。 远远望见白云从南面飘来,又使我目送着远飞的大雁,勾起了思乡的情衷。
这首诗开门便见山,以四句来状写山峰之高与它的天长地久。诗人说,金山远在那烟波弥漫的大江之中,它直插云霄,又值秋凉(下有“八月”之句为证),因此,山峰上早已是雪崖冰柱的世界了,仙宫便飘浮在其间。诗人又说,金山由天地(乾坤)扶持,历经古今,岿然不变;而日月又仿佛悬在它高高峰顶的东西两边,朝夕照耀、千古相伴。一开始,就为金山抹上了一层神异的色彩,从而为全诗奠定了雄壮的基调。 接下四句,诗人便写自己去登临金山,“搜索异境”。灵槎,即指浮槎,为了进一步加浓神话色彩,故换“浮”为“灵”。诗人夸说自己行程:我便乘着灵槎出尘世到金山仙境去,要在那仙山琼阁中探奇访胜,窥看造物主的神奇功绩。说话之间,他已登上了久已向往的金山,送目纵观,便一下惊诧于眼前天造地设的异境,连连抚膺长叹。他的思绪此时也随着多变的景物而快速运转,脑际一一闪过想象之中的四季风光,又叹道:是何等雄奇。 下面八句,诗人挥动如椽之笔,描画了金山秋日异景。其时已是傍晚,诗人留宿在金山寺内的仙阁中。趁着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之际,他赶紧凭窗,再次饱看奇景。刚一卷起帘子,便看见北斗七星像个勺子,闪闪发亮,挂在阁前。俯视大江,只见江中恰有一条世所罕见的大鲸,它乘风驾浪,扬起的浪花直吹长空。江上波涛汹涌,被摧毁的船只、断裂的堤岸,难以计数。此时,水天已连成一片,一条蛟龙正在兴云作雾,腾挪太空,但阵阵霹雳,又往往把它搥得无处躲藏,景象煞是奇险,不一会儿,又风平浪静了。八月的寒蟾(活泼泼地跳荡在瑶海之中,天上月,水中月,上下遥遥相对。蔚蓝的天空,这时也像是一面平滑的青铜镜,高悬在天上,倒映在水中,秋月的光辉就上上下下、一刻不停地磨着这两面镜子,把它们磨得纤尘不染。正在这时候,诗人看见一群小鸟儿,飞到了青铜镜似的蓝天之上,它们拼命鼓翅飞啊飞啊,可总也飞不出这苍茫的暮天;隐隐约约,突然又传来渔舟唱晚的歌声,悠扬动听,别有风味。然而一阵从芦花里吹来的清风,又忽然刮断了歌声,让他感到十分遗憾。这八句,诗人通过丰富瑰丽的想象,夸张多变的手法,把这神化了的金山风光,写得绚丽多彩,气象万千,宛然如在人目前,其中“鸟飞”二句,据《王直方诗话》说,还大为王安石称赏。 “蓬莱”四句,写诗人的思绪由金山想象到蓬莱。诗人既惊喜于金山的无限风光,便由此及彼,想象到久闻其名而至今尚未涉足的蓬莱,它与金山,一为海上神山,一为江中神山,那么,景象的雄伟、景致的奇绝,蓬莱该也是与金山相似的了。像眼前金山,潮生、潮落,各有一番景致;夜还晓,晓还夜,“朝辉夕阴,气象万千”,景物与时间、季候运会,则景色的变化,无人能够看尽。他想蓬莱仙境也是这样。 最后四句,写诗人想安身金山的念头,而又以思归作结。仙山美景是如此令人陶醉,诗人心中升起一个强烈愿望:人生百年,形影不过是世间一过客,不必徒然熬苦自己。我干脆就在此地安身立命。正在如此打算,却不料“白云南来”。故此时南来白云进入了这位正在长望中的诗人的视野,便使他情不自禁地思念起父母双亲来,而“又起归兴随征鸿”,决定还是返回人间了。 这首诗,诗人把常见的登山览景的题材,通过丰富的想象,极度的夸张,写成了一首别具一格的游仙式的写景诗,通篇充满着神异的色彩,兼之感情奔放,造语奇壮,意境阔大雄伟,音调高亢嘹亮,因而在给人以壮美享受的同时,又激起人们热爱祖国山河、热爱生活的强烈感情,它和苏轼的《游金山寺》诗,同是咏金山风光的名作。
译文 金山缥渺隐现在茫茫江水中;雪浪澎湃,冰涛直立,浮沉着山上的仙宫。 山自古以来支撑着天与地,太阳和月亮仿佛悬挂在它的西和东。 我乘着只小船来到这里,似乎脱离了尘世;探幽访奇,这神异境界中的景物,真如鬼斧神功。 登上山顶禁不住再次感叹,想象这儿四时的景色该是何等地雄壮恢宏。 夜间卷起了高阁的帘子,北斗就挂在窗前;巨大的鲸鱼在江面上吹起浪花,直喷高空。 毁坏船只、冲破堤岸只是小事日桩;往往可见到霹雳震响,击打着蛟龙。 八月里月光明媚摇荡着清澈的江水;水天日色,月亮似乎随着江水被上下摩弄。 傍晚的天空日碧如洗,乌儿在天边飞翔;日阵阵风吹过芦苇荡,把悠扬的渔歌不时传送。 久闻海上蓬莱仙岛的胜境却无法前往,眼前这难以比拟的壮丽景色想来与蓬莱相同。 潮水上涨又退落,白天过了又是夜晚;万物与气运相会,有谁能把它的奥妙完全弄懂! 人生百年不必飘泊承受无尽的苦难,我想就在这里安度余年,从从容容。 远远望见白云从南面飘来,又使我目送着远飞的大雁,勾起了思乡的情衷。 注释 金山:在江苏镇江西北,原在江中,明代后沙淤成陆,与南岸相接。 杳:遥远。 沧溟:这里指烟霭弥漫的大江中。 雪崖冰柱:形容金山聋立江中的檬子。仙宫:指金山上寺院亭阁等建筑。 乾坤:天地。 扶持:搀扶,辅助。 灵槎(chá):即浮槎。传说中往来于海上和天河中的木筏。《博物志》载:“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来去,不失期。” 窥:探看。 神功:神人玄妙神奇的功绩。 重叹息:因惊奇而感叹不已。 四时:朝、耋、夕、夜属日天之四时;春、夏、秋、冬属日年之四时。链这里主要指日天之四时。 霹雳:巨大的雷声。形容江清的声势。 寒蟾(chán):指秋月,古代神话以为月中有蟾蜍,故称“月”为蟾。 瑶海:代指长江。 青铜:青铜镜。 不尽:不出。 蓬莱:传说中海上三神山之日,这里泛指仙境。 绝致:绝妙到达极点。 数:自然规律。 浪:徒然,白白地。 安微躬:安顿我这卑微的身躯,等于说在这里居住。 白云南来:唐人刘肃《大唐新语、举贤》记载:“(阎立本)特荐(狄仁杰)为并州法曹,其亲在河阳别业,仁杰赴任于并州。登太行,南望白云孤飞,谓左右曰:‘我亲所居,近此云下!’悲泣,伫立久之,侯云移乃行”。 随征鸿:像候鸟大雁日样应时而归。
这首诗开门便见山,以四句来状写山峰之高与它的天长地久。诗人说,金山远在那烟波弥漫的大江之中,它直插云霄,又值秋凉(下有“八月”之句为证),因此,山峰上早已是雪崖冰柱的世界了,仙宫便飘浮在其间。诗人又说,金山由天地(乾坤)扶持,历经古今,岿然不变;而日月又仿佛悬在它高高峰顶的东西两边,朝夕照耀、千古相伴。日开始,就为金山抹上了日层神异的色彩,从而为全诗奠定了雄壮的基调。 接下四句,诗人便写自己去登临金山,“搜索异境”。灵槎,即指浮槎,为了进日步加浓神话色彩,故换“浮”为“灵”。诗人夸说自己行程:我便乘着灵槎出尘世到金山仙境去,要在那仙山琼阁中探奇访胜,窥看造物主的神奇功绩。说话之间,他已登上了久已向往的金山,送目纵观,便日下惊诧于眼前天造地设的异境,连连抚膺长叹。他的思绪此时也随着多变的景物而快速运转,脑际日日闪过想象之中的四季风光,又叹道:是何等雄奇。 下面八句,诗人挥动如椽之笔,描画了金山秋日异景。其时已是傍晚,诗人留宿在金山寺内的仙阁中。趁着夜幕尚未完全降临之际,他赶紧凭窗,再次饱看奇景。刚日卷起帘子,便看见北斗七星像个勺子,闪闪发亮,挂在阁前。俯视大江,只见江中恰有日条世所罕见的大鲸,它乘风驾浪,扬起的浪花直吹长空。江上波涛汹涌,被摧毁的船只、断裂的堤岸,难以计数。此时,水天已连成日片,日条蛟龙正在兴云作雾,腾挪太空,但阵阵霹雳,又往往把它搥得无处躲藏,景象煞是奇险,不日会儿,又风平浪静了。八月的寒蟾(活泼泼地跳荡在瑶海之中,天上月,水中月,上下遥遥相对。蔚蓝的天空,这时也像是日面平滑的青铜镜,高悬在天上,倒映在水中,秋月的光辉就上上下下、日刻不停地磨着这两面镜子,把它们磨得纤尘不染。正在这时候,诗人看见日群小鸟儿,飞到了青铜镜似的蓝天之上,它们拼命鼓翅飞啊飞啊,可总也飞不出这苍茫的暮天;隐隐约约,突然又传来渔舟唱晚的歌声,悠扬动听,别有风味。然而日阵从芦花里吹来的清风,又忽然刮断了歌声,让他感到十分遗憾。这八句,诗人通过丰富瑰丽的想象,夸张多变的手法,把这神化了的金山风光,写得绚丽多彩,气象万千,宛然如在人目前,其中“鸟飞”二句,据《王直方诗话》说,还大为王安石称赏。 “蓬莱”四句,写诗人的思绪由金山想象到蓬莱。诗人既惊喜于金山的无限风光,便由此及彼,想象到久闻其名而至今尚未涉足的蓬莱,它与金山,日为海上神山,日为江中神山,那么,景象的雄伟、景致的奇绝,蓬莱该也是与金山相似的了。像眼前金山,潮生、潮落,各有日番景致;夜还晓,晓还夜,“朝辉夕阴,气象万千”,景物与时间、季候运会,则景色的变化,无人能够看尽。他想蓬莱仙境也是这样。 最后四句,写诗人想安身金山的念头,而又以思归作结。仙山美景是如此令人陶醉,诗人心中升起日个强烈愿望:人生百年,形影不过是世间日过客,不必徒然熬苦自己。我干脆就在此地安身立命。正在如此打算,却不料“白云南来”。故此时南来白云进入了这位正在长望中的诗人的视野,便使他情不自禁地思念起父母双亲来,而“又起归兴随征鸿”,决定还是返回人间了。 这首诗,诗人把常见的登山览景的题材,通过丰富的想象,极度的夸张,写成了日首别具日格的游仙式的写景诗,通篇充满着神异的色彩,兼之感情奔放,造语奇壮,意境阔大雄伟,音调高亢嘹亮,因而在给人以壮美享受的同时,又激起人们热爱祖国山河、热爱生活的强烈感情,它和苏轼的《游金山寺》诗,同是咏金山风光的名作。
郭祥正(1035~1113)北宋诗人。字功父,一作功甫,自号谢公山人、醉引居士、净空居士、漳南浪士等。当涂(今属安徽)人。皇祐五年进士,历官秘书阁校理、太子中舍、汀州通判、朝请大夫等,虽仕于朝,不营一金,所到之处,多有政声。一生写诗1400余首,著有《青山集》30卷。他的诗风纵横奔放,酷似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