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
以“孤清夜月”为韵。 凤兮凤兮,来何所图?出应明主,言栖高梧。梧则峄阳之珍木,凤则丹穴之灵雏。理符有契,谁言则孤?游必有方,哂南飞之惊鹊;音能中吕,嗟入夜之啼乌。 况其灵光萧散,节物凄清。疏叶半殒,高歌和鸣。之鸟也,将托其宿止;之人也,焉知乎此情?月照孤影,风传暮声。将振耀其五色,似箫韶之九成。 九成则那,率舞而下。怀彼众会,罔知淳化。虽璧沼可饮,更能适于醴泉;虽琼林可栖,复忆巡于竹榭。念是欲往,敢忘昼夜?苟安安而能迁,则思思其不暇。 故当披拂寒梧,翻然一发。自此西序,言投北阙。若用之衔诏,冀宣命于轩阶;若使之游池,庶承恩于岁月。可谓择木而俟处,卜居而后歇。岂徒比迹于四灵,常栖栖而没没?
以“孤清夜月”为韵。 依次以“孤”、“清”、“夜”、“月”为韵脚。 凤兮凤兮,来何所图?出应明主,言栖高梧。梧则峄阳之珍木,凤则丹穴之灵雏。理符有契,谁言则孤?游必有方,哂南飞之惊鹊;音能中吕,嗟入夜之啼乌。 凤凰啊凤凰,你飞来有什么打算?出现是为了应验明君,且住上梧桐树。梧桐树可是峄山南例的稀有树木,凤凰在丹穴是神异的鸟啊。理符和契双方各持一,相合则征信,谁能说出孤独?出行有一定的方向,讥笑鸟鹊栖止无定;叫声符合音律,感叹夜里乌鸦鸣叫,其音凄切。 况其灵光萧散,节物凄清。疏叶半殒,高歌和鸣。之鸟也,将托其宿止;之人也,焉知乎此情?月照孤影,风传暮声。将振耀其五色,似箫韶之九成。 何况神异之光遭到冷落,应时的景物凄清。稀少的树叶已经凋落,高歌应和而鸣。凤凰,托身栖息之处;人啊,怎么会知道此情?月亮照着凤凰孤独的身影,风传凤凰夜晚的叫声。振动身上的五色羽毛,像传舜乐《韶》多次变更演奏。 九成则那,率舞而下。怀彼众会,罔知淳化。虽璧沼可饮,更能适于醴泉;虽琼林可栖,复忆巡于竹榭。念是欲往,敢忘昼夜?苟安安而能迁,则思思其不暇。 反复奏乐,余韵将尽,相从起舞,飘落而下。又担心大家都会,不知道淳厚的教化。虽然能在青绿的池塘里饮水,更能适于甜美的泉水;虽然梧桐是最好的栖息之所,但仍反复回忆徘徊在竹榭的日子。想到这些就打算去,敢忘昼夜?不原安于所安而迁徙,我思考它没有停留的时间。 故当披拂寒梧,翻然一发。自此西序,言投北阙。若用之衔诏,冀宣命于轩阶;若使之游池,庶承恩于岁月。可谓择木而俟处,卜居而后歇。岂徒比迹于四灵,常栖栖而没没? 应该拨开凄冷的梧桐树,高飞而去。自此离开养庶的地方,到大臣等候朝见和上书奏事的地方。等待口念诏书的人,希望发布命令的人出现于殿堂前的台阶。若使之游于凤凰池,不希望受皇恩。可谓鸟则择木,占卜选择可居之地。不敢奢望并驾麟、凤、龟、龙,宁愿为国家忙碌一生。
这篇赋按押韵的变化可分为四段,前两段为第一层,这一层偏于叙事,以“孤”、“清”为韵,音节徐舒缓和,渲染出一种静谧的环境,凄凉的气氛;后两段为第二层,这一层偏于抒情,以仄声“夜”、“月”为韵,音节急促激厉,与浮想联翩的思绪相契合,较好地表达了情感。 第一层写凤凰出身非同寻常及所处环境之凄凉,紧扣“寒梧栖凤”题意。入手以问答起句,反用楚狂接舆讥孔子生不逢时之意。指出:凤凰所以出现,正是逢明主治世之时,乃应时而出,凤凰栖息,只捡高大梧桐而栖。继而以无枝可依的夜鹊,鸣声凄乱的寒鸦,反衬凤凰高雅稳重的举止与妙合吕律之鸣声,进一步写凤凰神奇非凡。接下来用对比手法,一方面写凤凰萧洒之姿与华美之色,一方面写凤凰所处环境之寂寞冷落。点明凤凰虽应明主治世而出,却没能居于应居之地,怅怅之情,牢骚之意烁然而现,为后半部分的联想做了必蓉的铺垫。 第二层主要写凤凰浮想联翩的思绪,以论说表达幻想。有碧沼可饮,不可谓不清,有琼林可栖,不可谓不雅。但这种孤身索居,自我离世的生活毕竟是萧瑟寂寞的。为了施展抱负与才华,这只孤栖的凤凰决意抛却凋残的梧桐,振翅高飞,投奔最高理想的“北阙”,为其所用。它与赋的开头点明的“出应明主”遥相呼应,解释“择木而栖,择主而事”,既是人愿,亦顺天理。凤凰的选择即是作者的选择,它虽不无急功近利之嫌,却也理由充足。况且它既不失选择者凤凰的非凡身份,又美化了最高统治的政绩。 全赋熔冶典实而不显得生涩,语言流丽,不以华美的词采取胜,更注重主观情感的抒发。同时,作者在赋中以凤凰自比,以凤凰应盛世而出来颂美王室,以凤凰出应盛世来比喻自己获取功名,构思十分巧妙。此外,优美的声韵,婉曲的格调,造就了此赋淡雅清新的风韵,使全赋具有较浓的“诗味”。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此托意浅露不深,形象塑造也较粗糙,失之于浅近而少深厚,且乞怜也直白少婉曲,有失凤凰的高雅身份。
关于这篇赋文的创作时间,姜书阁先生《骈文史论》推考说:“可能是他麟德初以刘孝祥之表荐,对策高第时所作。”据杨炯《王勃集序》:“(王勃)年十有四,时誉斯归。太常伯刘公(刘祥道)巡行风俗,见而异之日:‘此神童也。’因加表荐,对策高第,拜为朝散郎。”由此,作者对策高第当在麟德元年(664年)。从赋的题目及内容看,作者是以风自喻,以梧喻所栖处的,若是应试之作或及第后之作,不可能以“寒梧”称其处所,试官也不会以此命题,且杨序明言“对策高第”,未曾试赋是显而易见的。由赋所写的凤之凄清萧散的处境看,作赋时作者并未及第,又由赋中“风兮凤兮,来何所图?出应明主,言栖高梧”等语观之,赋乃作于作者入京准备求仕时。作者于显庆五年(660年)年底入长安,同年“冬至后甲子”从曹元潜心学医,十五月方毕,此间他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考虑其他问题,因而此赋最可能创作于龙朔二年(662年)至麟德元年(664年)间。
译文 依次以“孤”、“清”、“夜”、“月”为韵脚。 凤凰啊凤凰,你飞来有什么打算?出现是为了应验明君,且住上梧桐树。梧桐树可是峄山南例的稀有树木,凤凰在丹穴是神异的鸟啊。理符和契双方各持一,相合则征信,谁能说出孤独?出行有一定的方向,讥笑鸟鹊栖止无定;叫声符合音律,感叹夜里乌鸦鸣叫,其音凄切。 何况神异之光遭到冷落,应时的景物凄清。稀少的树叶已经凋落,高歌应和而鸣。凤凰,托身栖息之处;人啊,怎么会知道此情?月亮照着凤凰孤独的身影,风传凤凰夜晚的叫声。振动身上的五色羽毛,像传舜乐《韶》多次变更演奏。 反复奏乐,余韵将尽,相从起舞,飘落而下。又担心大家都会,不知道淳厚的教化。虽然能在青绿的池塘里饮水,更能适于甜美的泉水;虽然梧桐是最好的栖息之所,但仍反复回忆徘徊在竹榭的日子。想到这些就打算去,敢忘昼夜?不原安于所安而迁徙,我思考它没有停留的时间。 应该拨开凄冷的梧桐树,高飞而去。自此离开养庶的地方,到大臣等候朝见和上书奏事的地方。等待口念诏书的人,希望发布命令的人出现于殿堂前的台阶。若使之游于凤凰池,不希望受皇恩。可谓鸟则择木,占卜选择可居之地。不敢奢望并驾麟、凤、龟、龙,宁愿为国家忙碌一生。 注释 寒梧:凄冷的梧桐树。梧,梧桐树。《庄子·秋水》:“夫鵷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凤兮凤兮:《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凤,凤凰,传说中的神鸟,雄为凤,雌为凰。 来:一作“求”。图:打算。 出应明主:出现为了应验明君。郭璞《凤鸟赞》:“附异来仪,应我圣君。”出,出现。应,应和。明主,圣明君王。 言:助词词。 峄(yì)阳:峄山(在今山东邹县)南侧。《尚书·禹贡》:“峄阳孤桐。”珍木:稀有的树木。 丹穴:地名。《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灵雏:神异的鸟。灵,奇异。雏,幼鸟。 理符:刻符。理,治玉。符,符命。契:契合,契分为两半,双方各持一,相合则征信。 孤:孤独,无人理睬。 游必有方:出行有一定的方向。《论语·里仁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方,一定的去处。 哂:笑,一作“骇”。南飞之惊鹊:指栖止无定的乌鹊。此句化用曹操《短歌行》中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中吕:符合音律。吕,古乐,阴律为吕,为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汉书·律历志》:“律有十二:阳六为律,阴六为吕。”《吕氏春秋·古乐》:“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官,适合。” 嗟:感叹。啼乌:乌鸦鸣叫,其音凄切,故人称为乌啼或啼乌。 灵光:神异之光,一作“晶灵”。萧散:冷落,疏散。 节物:应时的景物。陆机《拟明月何皎皎诗》:“踟蹰感节物,我行永已久。”凄清:凄凉冷清的样子。 疏:稀疏。殒(yǔn):通“陨”,坠落。潘岳《秋兴赋》:“游氛朝兴,槁叶夕殒。” 和鸣:应和而鸣。《左传·庄公二十二年》:“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之鸟:此鸟,指凤凰,一作“鸟”。 托:托身,一作“诧”。陶渊明《读山海经十三首》:“群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宿:栖息之处,接着的“止”同。 之人:一作“止人”。 焉知此情:一作“焉知乎此情”。 孤影:指凤凰孤独的身影。 暮声:指凤凰夜晚的叫声。 振耀:振动闪耀。五色:指凤凰羽毛有五色,一般认为指青、黄、赤、自、黑五色。《说文解字》:“风,神鸟也……燕颔鸡喙,五色备举。” 似:一作“俟”。箫韶(sháo):相传舜乐名韶。《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皇来仪。”九成:多次变更演奏。成,奏乐一曲为一成。 那(nuó):何,如何。《正字通·邑部》:“那,借为问辞,犹何也。如何、奈何之合言也。”《左传·宣公二年》:“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杜预注:“那,犹何也。” 率舞:相从起舞。《尚书·益稷》:“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率,皆。 怀:怜悯。《后汉书·班固传》:“上帝怀而降鉴。”颜师古注:怀,犹愍念也。”会:会合。 罔:知。淳化:敦厚的教化。张衡《东京赋》:“清风协于玄德,淳化通于自然。” 璧沼:一作“碧沼”,与下文的“琼林”相对,应为美玉砌的圆形池。 醴泉:甜美的泉水。 琼:赤色的玉,一说美玉。 忆:一作“相”,一作“想”。巡:徘徊,来往察看。竹榭:建在高台上的竹屋。《招魂》:“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念是:想到这些。欲:一作“欣”。 敢:岂敢。 苟:假如,一作“何”。安安:安于所安。《礼记·曲礼上》:“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集解》:“安安,谓心安于所安。事之所便者,皆是也。心安于所安,而能迁以从善,则不至于怀安而溺志。” 则思思:一作“我则思”。迁:迁以从善。不暇:没有停留的时间。 披拂:拨开。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 翻然:高飞的样子。《抱朴子·对俗》:“翻然凌宵,背俗弃世。”发:启行。 西序:夏代小学。《礼记·王制》:“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陈澔《集说》:“西序,小学,在西郊。” 投:飞奔。北阙::古代建阙观于宫殿之北,曰北阙。《史记·高祖本纪》:“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集解》:“《关中记》日:‘东有苍龙阙,北有玄武阙’,玄武所谓北阙。” 衔诏:口衔诏书。陆翙《邺中记》:“石季龙(石虎)与皇后在观上为诏书,五色纸著凤口中。凤既衔诏,侍人放数百丈绯绳,辘轳回转,凤凰飞下,谓之凤诏。凤凰以木作之,五色漆画,脚皆用金。” 冀:希望。宣命:发布命令。轩阶:殿堂前的台阶。许敬宗《尉迟恭碑》:“著恭肃于轩陛,驰声猷于藩岳。”轩,殿堂前檐处。 游池:在宫中风凰池游泳。宫中池沼称凤池或凤凰池。魏晋南北朝中书省多设于此,唐人多以凤池喻宰相。 庶:表示希望。《诗经·大雅·江汉》:“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承恩:受皇恩。岁月:年月,时日。 择木:选择可栖息的树。《左传·哀公十一年》:“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俟处:等待安顿。 卜居:占卜选择可居之地。歇:息。 比迹:并列《后汉书·和熹邓皇后纪》:“皇太后膺大圣之姿,体乾坤之德,齐纵虞妃,比迹任姒。”四灵:古代以麟、凤、龟、龙为四灵。《礼记·礼运》:“麟、凤、龟、龙,谓之四灵。” 栖栖:忙碌的样子。《汉书·叙传》:“是以圣哲之治,栖栖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没(mò)没:埋没。《法书要录》:“书之为用,施于竹帛,千载不朽,犹愈没没而无闻。”
这篇赋按押韵的变化可分为四段,前两段为第一层,这一层偏于叙事,以“孤”、“清”为韵,音节徐舒缓和,渲染出一种静谧的环境,凄凉的气氛;后两段为第二层,这一层偏于抒情,以仄声“夜”、“月”为韵,音节急促激厉,与浮想联翩的思绪相契合,较好地表达了情感。 第一层写凤凰出身非同寻常及所处环境之凄凉,紧扣“寒梧栖凤”题意。入手以问答起句,反用楚狂接舆讥孔子生不逢时之意。指出:凤凰所以出现,正是逢明主治世之时,乃应时而出,凤凰栖息,只捡高大梧桐而栖。继而以无枝可依的夜鹊,鸣声凄乱的寒鸦,反衬凤凰高雅稳重的举止与妙合吕律之鸣声,进一步写凤凰神奇非凡。接下来用对比手法,一方面写凤凰萧洒之姿与华美之色,一方面写凤凰所处环境之寂寞冷落。点明凤凰虽应明主治世而出,却没能居于应居之地,怅怅之情,牢骚之意烁然而现,为后半部分的联想做了必蓉的铺垫。 第二层主要写凤凰浮想联翩的思绪,以论说表达幻想。有碧沼可饮,不可谓不清,有琼林可栖,不可谓不雅。但这种孤身索居,自我离世的生活毕竟是萧瑟寂寞的。为了施展抱负与才华,这只孤栖的凤凰决意抛却凋残的梧桐,振翅高飞,投奔最高理想的“北阙”,为其所用。它与赋的开头点明的“出应明主”遥相呼应,解释“择木而栖,择主而事”,既是人愿,亦顺天理。凤凰的选择即是作者的选择,它虽不无急功近利之嫌,却也理由充足。况且它既不失选择者凤凰的非凡身份,又美化了最高统治的政绩。 全赋熔冶典实而不显得生涩,语言流丽,不以华美的词采取胜,更注重主观情感的抒发。同时,作者在赋中以凤凰自比,以凤凰应盛世而出来颂美王室,以凤凰出应盛世来比喻自己获取功名,构思十分巧妙。此外,优美的声韵,婉曲的格调,造就了此赋淡雅清新的风韵,使全赋具有较浓的“诗味”。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此托意浅露不深,形象塑造也较粗糙,失之于浅近而少深厚,且乞怜也直白少婉曲,有失凤凰的高雅身份。
王勃(649或650~676或675年),唐代诗人。汉族,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王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齐名,世称“初唐四杰”,其中王勃是“初唐四杰”之首。唐高宗上元三年(676年)八月,自交趾探望父亲返回时,不幸渡海溺水,惊悸而死。王勃在诗歌体裁上擅长五律和五绝,代表作品有《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等;主要文学成就是骈文,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堪称一时之最,代表作品有《滕王阁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