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
〔明代〕
山都吟复笑,猩语是耶非。易黑江湖面,纯青客旅衣。 草根鱼子长,沙末燕儿飞。家信云梢去,郎归计日归。
近水多鱼稻,依山即市廛。野人朝闭户,溪女夜牵船。 俗健惟贪讼,田宽务积钱。僻居游辙少,客到也喧传。
麈柄韵如屑,匡床味似禅。闲惟追酒伴,忙亦检诗编。 是客皆停辙,何人不道贤。聪明事事有,大抵只无钱。
苍翠垂三亩,凉阴可一庭。茶烟和雾出,灯影入流青。 快眼山容熟,蒸岩雨气腥。溪声寒到枕,阖户了遗经。
小筏平如舫,文纱蔽赤栏。只贪下水易,谁识上滩难。 蕨粉和为馔,石班鲙作盘。梅天多骤雨,重来晚亦寒。
山色重重冶,云容片片鲜。花风香水气,梅雨润苔钱。 茶别松萝味,兰销鹊尾烟。每于诗外旨,悟得句中禅。
咫尺愁溪尽,萦回觉路疑。小舟尖似履,细缆密如丝。 下水贪奇峻,归舟叹崄巇。相逢不用羡,亦有放流时。
云细蒸山出,溪登见底空。买盐多妇女,羡水尽儿童。 江有往来浪,神无南北风。暴流皆石齿,得失在头工。
市郭全然少,崖邹大底同。溪云千片黑,山火一丝红。 暴雨蒸沙气,高岩返去风。骤来应骤解,昨夜月如弓。
草丰不辨树,山隐却如烟。客舫因滩浅,牵夫傍兕眠。 谁家朝奉去,几得少年还。历尽江儿水,嬴来合子钱。
百折琉璃沸,千峰帝网罗。更忧尘界少,却碍岭云多。 说法乌成马,穷源水是波。死关真个死,赚尔儿孙何。
浪子由来苦,行人大抵劳。山云低压帽,溪雨恶侵袍。 欲得恣心意,除非伐顶毛。将鸥与鹜比,毕竟是谁高。
一里垂千折,一山近万盘。草髡和尚岭,石腐秀才滩。 入峡逢天小,投厓叹鸟难。轻舟薄似纸,未惯也心寒。
浪恶石尤恶,肤青骨亦青。玄岩听鬼语,野烧炙龙醒。 树古疑唐族,碑攲或宋铭。可知太白老,浪说有猩猩。
怪石穿江出,江寒石亦寒。或从舟底见,或作假山看。 聚客多茶店,逢人上米滩。溪流虽较险,下水也平安。
凉风沁石骨,快雨过山头。筏上行沙鼠,云中啸老猴。 天长鸭绿水,斛许翰青舟。万里游垂尽,六休休未休。
海公知道者,闲雅好威仪。饷客云千斛,论心棒一枝。 岂无真法友,毕竟所依谁。余亦贪佛去,因君乞圣师。
布衲裁烟雾,蒲团藉草莎。雷峰定里火,湖水观中波。 削发嫌根在,忌言恨舌多。少年色力健,魔佛奈他何。
轮相居然足,漆光与鉴新。神魂知也未,爪齿幻耶真。 一个庄严佛,千年骨董人。饶他铜与铁,到此亦成尘。
峰脚微微仄,篁梢个个清。听钟龙忏悔,入室虎经行。 鞭笋和泥重,头茶带纸轻。山僧谈往事,一倍惜尘情。